旧时王谢 第26节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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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现任代王太妃是拓跋郁律的正妻,广宁人王氏。听起来有点像汉人姓氏,但其实也是鲜卑族而非汉人。
  当初祁氏诛杀拓跋郁律亲眷,这位代王妃将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藏在宽阔的裤腿中,暗暗祈祷幼子不要啼哭,竟然真的逃过一劫。
  后来北魏人记录这位王妃,对她保住血脉的事迹与在王位交替、大事危殆期间的作为评价很高,认为“兴复大业,后之力也”,丝毫不逊于“助治军国”的孙坚之妻吴夫人。
  对于这样的一位女性,哪怕她如今空有代王正妻之名,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只能送给后赵做人质,王琅依然存了尊重之心,让已经结束假期的属官都到堂中,陪她接见使者。
  代国地处极北,与江左之间隔了一个石赵,没有寸土接壤,也就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。
  成帝继位,盘踞代国的拓跋部族视若不见,可她就任寻阳内史,代王太妃却派人来送礼庆贺,不仅王琅本人,寻阳府里的属官也觉得奇怪。
  不久使者被引到堂中,一见到她,先是移不动眼珠地发起呆来,被侍立两侧的属官呵斥无礼才回过神,托起一只狭长的木匣,要求亲自上呈给她。
  王琅立起手,制止属官的反对,让使者上前。
  一把被磨得发亮的角弓出现在她眼前。
  使者用带有口音的汉话介绍说是王太妃所用之弓,因为没想到晋人里也有能操弓马的女子,所以特意赠送给她。
  一番话听得府中属官都心头怒起。
  “我晋人女郎自然不用如胡儿女子一般,要靠自己引弓举刀。”
  激愤之言说完才发现影射了自家府君,神色里不禁有些惶然,果然使者也哈哈大笑,嘲讽轻蔑之情溢于言表。
  王琅没有理会两人的争端。
  她拿起那张角弓,拨了拨弓弦,神情专注。
  府内的属官与鲜卑使者被这种奇异的气氛所慑,也逐渐安静下来。
  试完弦,她放下角弓,看向鲜卑族使者:“不知道擅作主张在拓跋部族会有什么处罚。”
  使者眼中流露出又惊又忌的神色,本能地拿出强横态度道:“等你们晋人做了我族奴仆之后自然会知晓。”
  王琅也不动怒,微微一笑:“你家代王太妃让你出使真是所托非人。不过我感念她的情谊心意,不会让你空手而归。”
  说完,吩咐堂下小吏:“叫司北取我的剑匣来。”
  须臾匣至,她亲手解下随身佩戴的三尺钢剑,放入匣内合拢封好,抬头看向鲜卑使者:
  “替我带句话给你家王太妃——用剑杀人,固然不如刀快,但只会杀人,算不上什么成就。我相信她不会总要靠弓刀自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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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使者离开,众人也都退下后,算是她心腹的梁燕留了下来,道出心中不解:“公子如何知道使者是擅作主张,没有传递代王太妃的本义?”
  王琅还在把玩那张角弓,一心二用回道:“代国连新帝即位都视若无睹,我一个小郡长官,所辖不过三县,前途尚未可知,她千里迢迢派使者过来给我送贺礼,难道就为了侮辱我一番?又不是有病。”
  梁燕心想胡人的行为哪能理解,但不敢这样反驳她,唯唯而已。
  又听王琅道:“退一万步来说,一个小族王妃,身居苦寒之地,命在旦夕之间,本族之内尚且忧患重重,竟然不忘关心天下局势。无论她送弓有什么用意,都很了不起,我不如她。”
  听到一半,梁燕还只是皱眉,到最后王琅竟然自认不如对方,他心里极不服气,忍不住辩驳道:“太阳居高朗照,下彻万物,不被看见才是怪事。但即便是太阳,想要照遍所有角落也属困难。公子这样高看她,天下人都不会认同。”
  历史自有其局限性。
  王琅也没指望只凭自己的一句话,晋人就能抛却身为中华对于四夷的高傲与偏见,于是自己笑了笑:“知不足而后勇。你放心,我没有长他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的兴趣,只是想日后可以在洛阳为她儿子修一座漂亮宅院,也算不辜负她今日的情谊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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